原标题：欧盟疑苹果三方支付条款 “耍花样”，秘密发起问卷调查摸底

作者：Enjoy出海

来源：Enjoy出海开发者服务平台

题图来源 | pexels

据外媒 Politico 报道，在苹果公布欧盟 App Store 新规则后，欧盟委员会已悄然在上个月向应用开发者及相关利益方发送了机密调查问卷，主要是收集各方对苹果 6 月新规的反馈。当被问及这份问卷时，欧盟委员会发言人明确表示，此举是向开发者发出“信息请求（RFIs）”，核心目的是核查苹果为遵守《数字市场法案》（DMA）所做的应用商店规则调整，是否真正符合法律条文与立法精神。

欧盟发言人的回复内容

报道还提到，相关调查对象需在指定周一前提交问卷，欧盟将通过这些反馈，全面判断苹果的规则修改究竟是否合规、合规程度如何。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外界尚不清楚问卷的具体内容，仅知晓其聚焦于苹果应用商店规则调整的合规性核查；而若最终调查确认苹果仍未达标，其可能面临每日最高达上一财年全球日均营业额 5% 的罚款。

这份被外媒曝光的“机密问卷”，并非毫无征兆的突然行动。从苹果被迫开放第三方支付，到推出看似让步却充满复杂条款的新规，业界对其“表面合规、实质控盘”的质疑从未停止。欧盟选择以“秘密摸底”的方式收集反馈，背后正是对苹果三方支付条款可能“耍花样”的强烈疑虑，担心苹果用繁琐规则、隐性收费等手段，继续维持支付渠道垄断，并未真正落实 DMA 要求。

苹果三方支付改革之旅

苹果在欧盟开放三方支付，从来不是主动拥抱变革，而是在 DMA 的高压下“被动妥协”。但在妥协过程中，苹果始终在尝试用各种手段“守住利益”，这也让其三方支付条款从一开始就充满争议。

苹果不得不拆的“支付围墙”

2022 年 11 月 DMA 正式生效，给苹果 App Store 的封闭生态划下红线。其中，针对三方支付的条款直指核心：作为“守门人”平台，苹果不得强制开发者使用其自有支付系统，必须允许第三方支付接入；不得对第三方支付额外收费或附加不公平条件；同时要允许开发者自由向用户宣传外部支付渠道。

这一要求的背后，是欧盟对苹果长期垄断支付渠道的不满。早在 2019 年，音乐流媒体巨头 Spotify 就向欧盟投诉：苹果禁止应用内提供第三方支付链接，强制收取 30%“苹果税”，导致欧洲用户订阅 Spotify 的费用比安卓端高，而开发者利润被大幅挤压。2021 年，欧盟委员会发布声明，认定苹果的“反引导”条款（禁止宣传外部支付）违规，为 DMA 的三方支付规则奠定了基础。面对“最高罚全球营业额 10%”的威胁，苹果不得不启动三方支付改革，但态度始终消极。

单一外链+高额佣金，改革形如虚设

2024 年，苹果第一次对三方支付“松口”，但拿出的方案充满“应付感”。当时，苹果允许欧盟区开发者在 App 内加入一个静态外部链接，引导用户跳转到官网使用第三方支付，但附加了一堆限制：链接格式必须按苹果要求设计，跳转前必须弹出苹果制作的“恐吓弹窗”（提示“非官方渠道有风险”），禁止链接预填用户信息，且所有第三方支付订单必须向苹果报备。

收费方面更是“换汤不换药”：第三方支付佣金仅从 30% 降到 27%，降幅微乎其微；同时，苹果又新增“第三方应用商店每次安装 0.5 欧元”的“核心技术服务费”。对开发者而言，这意味着使用第三方支付不仅要忍受繁琐流程，成本也没降多少，尤其是依赖用户安装量的应用，0.5 欧元的安装费叠加 27% 佣金，实际支出甚至可能超过之前的 30% 抽成。这种“表面开放、实质限制”的操作，让欧盟更加怀疑苹果在“耍花样”。

罚款倒逼下的“升级版”新规

2025 年，欧盟终于动真格。4 月，欧盟首次认定苹果违反 DMA，直指其三方支付条款“阻碍开发者自由引导用户”，处以 5 亿欧元罚款；5 月，又发布 67 页裁决书，明确指出“单一外链”“27% 佣金”等规定违背 DMA 精神，给苹果下了最后通牒：6 月 22 日前必须彻底整改，否则每天罚全球营业额 5%。

在巨额罚款压力下，苹果于 6 月 26 日推出“升级版”三方支付新规：放开链接数量限制（允许多个外部链接），取消跳转追踪参数限制，“恐吓弹窗”改为“首次点击提示、后续可关闭”；收费模式也改成“分层制”，基础商店服务抽 5%，完整服务（含推荐、营销等）抽 13%（小型开发者和长期订阅可降至 10%），第三方支付额外抽 5%“核心技术佣金”，新增“新用户前 6 个月消费抽 2% 初始获客费”。

从表面看，新规似乎给了开发者更多选择，但仔细核算便会发现“暗坑”：若开发者选择“完整服务+第三方支付”，再叠加新用户费，实际抽成可达 13%+5%+2%=20%，与之前 27% 相比虽有下降，但远未达到 DMA“降低开发者成本”的目标；而对依赖新用户增长的订阅类应用、中小型开发者，新用户费+第三方支付佣金的组合，甚至可能让成本“不降反升”。这种“看似让步、实则控盘”的条款设计，正是欧盟怀疑苹果“耍花样”的核心原因。

苹果欧盟政策关于分成部分的截图

政策细则可查看官方说明：

https://developer.apple.com/support/communication-and-promotion-of-offers-on-the-app-store-in-the-eu/ 

问卷摸底核心

尽管欧盟未对外公开这份机密问卷的具体条目，但结合此前苹果三方支付新规引发的争议、开发者的公开抱怨，以及欧盟“核查合规性”的明确目标，不难判断问卷的核心必然围绕两大问题展开，这也是欧盟认定苹果是否“耍花样”的关键依据，更是此前开发者反馈最集中的痛点。

成本“明降暗升”

从目前已知信息来看，“三方支付实际成本是否真正降低”大概率是问卷的核心议题。毕竟，DMA 推动三方支付开放的核心目标之一，就是打破苹果垄断、降低开发者运营成本，但苹果新规落地后，开发者的实际体验却呈现“两极分化”，大量反馈指向“成本未降反升”，这正是欧盟发起调查的直接诱因。

具体来看，不同类型开发者的成本感受差异显著：对米哈游、腾讯等在欧洲市场盈利的大型游戏厂商，若用户以老用户为主，且仅选择“基础服务+第三方支付”，成本可降至 5%+5%=10%，比之前 30% 抽成大幅降低，确实享受到改革红利；但对依赖新用户增长的应用（如新兴社交 App、工具类订阅软件），新用户前 6 个月要被抽 2% 初始获客费，叠加 5% 基础服务+5% 第三方支付佣金，总成本达到 12%，若需要苹果的推荐、营销等“完整服务”，成本直接飙升至 13%+5%+2%=20%，与改革前 27% 相比降幅有限，部分应用因新用户占比超 60%，总成本甚至比改革前还高；对小型开发者而言，即便苹果提供 10% 的优惠费率，第三方支付的技术接入成本（如开发支付模块、满足 GDPR 隐私要求）、运营成本（如用户教育、多渠道维护），往往远超省下的佣金。例如，一家做工具类 App 的小团队曾公开测算，接入第三方支付需投入 10 万欧元开发和合规费用，而一年省下的佣金仅 5 万欧元，相当于“倒贴钱用新政策”，最终只能放弃第三方支付，继续忍受苹果的高抽成。

这些来自开发者的真实反馈，显然与苹果“降低佣金、让利开发者”的宣传相悖，也让欧盟更加怀疑苹果通过“分层收费”“新增杂费”等方式“耍花样”，看似给了选择，实则通过复杂条款让多数开发者难以真正享受成本下降的红利，尤其将中小开发者挡在三方支付门外，本质上仍在维持垄断。而欧盟通过问卷收集这些具体案例和数据，正是为了验证“成本降低”是否只是苹果的“纸面承诺”，进而判断其是否违背 DMA 的立法初衷。

隐性门槛林立

除了成本，问卷大概率还会聚焦“第三方支付的实际操作门槛”，这也是开发者吐槽最多的“隐性壁垒”，更是苹果“表面开放、实质限制”的直接体现。尽管苹果在新规中取消了“单一外链”“强制弹窗”等显性限制，但开发者在实际接入过程中，仍面临大量“看不见的阻碍”，这让“开放”沦为空谈。

从开发者此前的公开反馈来看，这些门槛主要集中在三方面：一是“技术门槛高”，要接入第三方支付，需签署苹果专属的《欧盟应用替代商业条款附加协议》，通过苹果的资质审核，还要开发独立的支付模块以满足 GDPR 隐私要求，对缺乏海外技术团队的中小开发者而言，往往需要额外投入几万到几十万欧元外包费用，足以抵消佣金下降的红利；二是“审核流程繁”，第三方支付的链接设计、跳转流程仍需苹果审核，部分开发者反映，苹果审核标准“模糊且苛刻”，同样的外部链接，有的应用能通过，有的却被以“安全风险”为由驳回，且审核周期长达 1-2 个月，严重影响业务推进；三是“数据控制权弱”，使用第三方支付后，开发者仍需向苹果上报所有订单数据，包括用户支付金额、购买内容等，这让开发者担心“商业数据被苹果掌握”，进而影响自身的用户运营策略，相当于“用了第三方支付，却仍被苹果牢牢把控核心信息”。

这些隐性门槛的存在，本质上是苹果用“技术合规”“安全审核”为借口，给第三方支付设置“高门槛”，迫使开发者“知难而退”，继续依赖苹果支付。而欧盟通过问卷，正是想收集这些来自一线开发者的“操作难题”，判断苹果是否通过“非显性手段”阻碍三方支付的普及，进而揭穿其“看似开放、实则封闭”的假象。毕竟，若接入流程如此繁琐，即便苹果放开了三方支付，开发者也“不敢用”“用不起”，DMA 的开放目标便形同虚设。

欧盟可能的后续动作

若欧盟通过问卷最终认定，苹果三方支付条款确实存在“耍花样”（如通过复杂收费维持高成本、用隐性门槛阻碍竞争），后续极有可能推出一系列更强硬的政策，彻底打破苹果的“控盘”企图。结合 DMA 的立法精神和欧盟此前的执法风格，可能的政策调整包括以下几方面：

强制简化收费结构

欧盟最可能的动作，是直接介入苹果的收费体系，要求其废除当前复杂的“分层服务费+核心技术佣金+初始获客费”模式，改为“单一且透明”的收费标准。参考 DMA“禁止不公平收费”的条款，欧盟可能划定第三方支付佣金的“天花板”。例如，要求苹果对第三方支付的总抽成不得超过 10%，且不得额外收取“初始获客费”“技术服务费”等名目费用。同时，可能强制苹果将“基础服务”与“完整服务”解绑，不允许以“不买完整服务”为由限制开发者使用核心功能（如应用更新、安全认证），避免苹果用“捆绑销售”变相抬高成本。

细化开放要求

针对开发者反映的“技术门槛高”“审核繁琐”等问题，欧盟可能出台更细化的开放规则：一是要求苹果开放标准化的第三方支付接入接口，降低开发者的技术适配成本，禁止以“自定义接口”为由增加开发难度；二是明确第三方支付的审核标准和周期（如要求审核周期不超过 7 个工作日），禁止“模糊审核”“差别对待”；三是取消苹果对第三方支付订单数据的“强制上报”要求，仅允许苹果收集必要的安全数据（如反欺诈信息），保障开发者的商业数据安全。此外，欧盟还可能要求苹果简化用户侧载和第三方应用商店的接入流程，避免用“安全认证”为借口设置障碍。

强化“周期性罚款”威慑

若认定苹果违规，欧盟可能不再满足于“一次性罚款”，而是启动 DMA 中的“周期性罚款”机制，即按苹果每日全球平均营业额的 1%-5% 连续罚款，直到苹果彻底整改完毕。以苹果年营收约 3800 亿美元计算，每日平均营业额约 10.4 亿美元，若按 5% 罚款，单日罚款可达 5200 万美元，每月罚款超 15 亿美元。这种“按日计罚”的高压，能迫使苹果快速调整三方支付条款，而非像此前那样“拖延整改”。同时，欧盟可能要求苹果定期（如每季度）向其提交第三方支付的运营报告，包括开发者接入数量、平均佣金率、用户使用比例等，确保整改效果可监控。

推动“跨平台规则统一”

考虑到苹果仅在欧盟开放三方支付，其他地区仍维持封闭政策，欧盟可能联合其他推行应用商店改革的国家（如韩国、印度、日本），推动“跨地域支付规则统一”。例如，与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合作，要求苹果在韩国市场同步执行欧盟的三方支付标准；或联合印度工商部，将“第三方支付开放”纳入双边贸易中的数字市场规则谈判。通过“区域联动”，防止苹果用“地域差异化”策略规避监管，即不在欧盟“耍花样”，却在其他地区继续垄断支付渠道，最终实现全球范围内应用商店支付规则的公平化。

启动“结构性拆分”调查

若苹果被认定“系统性违规”（即 8 年内累计三次违反 DMA），欧盟可能启动“结构性拆分”调查，这是对苹果最致命的打击。具体而言，可能要求苹果将 App Store 业务从 iOS 生态中拆分出来，成立独立公司运营；或强制苹果开放 iOS 的核心技术接口（如通知、蓝牙、AirDrop 等），允许第三方支付工具与苹果支付享受同等的系统权限。一旦拆分成为现实，苹果将失去对应用分发和支付渠道的绝对控制权，其每年依靠 App Store 抽成获得的数百亿美元收入将大幅缩水，整个封闭生态的根基也会被动摇。虽然“结构性拆分”是“最后手段”，但欧盟已通过此前的裁决释放信号：若苹果持续“耍花样”，不排除动用这一终极武器。

结语

欧盟此次秘密问卷调查，本质上是对苹果“纸面合规、实质抗拒”策略的一次“揭穿”。从开发者反馈的“成本未降”“门槛仍高”，到苹果三方支付条款中“复杂收费”“隐性限制”的种种“花样”，这场摸底让欧盟对苹果的不信任感彻底公开化。

接下来，若调查结果坐实苹果违规，欧盟极有可能推出更强硬的政策，从收费、开放、监管等多维度打破苹果的垄断企图；而苹果大概率会通过上诉、拖延整改等方式继续抵抗，双方的博弈将进入“硬碰硬”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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